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在东北抗联的队伍里,有很多女兵。
除了我们知道的赵一曼和“八女投江”这个战斗集体之外,那些默默无闻,甚至没有活着看到祖国光复的女战士就更多了——在这里,我向他们致敬。
有那么一句话,战争让女人走开,可女人们能走开吗?
周保中年说过:
“妇女同志的坚忍奋发,吃苦耐劳,经得起残酷考验的表现,也是很出色的。在那游击战争处于挫折和艰难的岁月里,我们的游击战士,除了作战伤亡外,还有饿死的,冻死的。在基干部队里也有个别人逃亡叛变的,每个战士的身上负荷是很重的,除了携带枪械弹药,还得背上自己的给养、预备服装、小帐篷、小火炉、锹、镐、斧、锯和炊具等等。妇女同志除上述东西以外,还要携带药包、尺、剪、补衣碎布和针线。如果男同志背包重四十公斤到五十公斤的话,女队员就要多加上五斤到十斤。因此,在穷年累月不断的行*作战中,就是铁汉子也有的不堪苦累而死的。然而妇女却没有一个害怕苦累的,更没有逃亡叛变的。
这就是东北抗日联*后期最高将领对*中的女兵的评价。”
可以想象,女人都是爱美的,可战争中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有的女人甚至比男人还男人,姜宝才在采访东北抗日联*老战士胡真一时,她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年3月份,我参加了抗联。
那时候没开伙食,吃住在老百姓家里。百姓有好东西就拿出来给我们吃,他们说抗联是穷人的队伍,你们打日本,我们当帮手,一块儿打日本。房东家很穷,窗户没窗纸,睡南北大炕。游击队里纪律严格,老百姓睡炕上,我们睡炕沿下,铺一些草就那样睡。
炕上总会比炕下暖和,我就想上炕睡个暖和觉。我楞头楞脑,梳个小子头,脸黑瓷瓷的,真像个假小子,房东家都以为我是一个楞头青呢。没想到我把事情闹大了,影响了新媳妇家与抗联部队的关系,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个大冷天,手脚冻得像猫咬似的。听说一家娶亲,新媳妇被接到了刁翎兴龙沟。我可真有福,被分配到娶媳妇这户人家里住房。我心里可乐开了花。我去洞房看新媳妇,我端详新媳妇,新媳妇见我的样子眼生。我摸了摸炕头,觉得很热闹,我把着新媳妇的肩膀上了炕,坐在新媳妇身旁暖身子。新媳妇恼脸子,我就下了炕出去了。新媳妇对新郎说,一个长得瘦了巴几的黑小子,上炕碰我,这是什么抗联,调戏妇女,跟土匪一样。
新郎到部队领导那里去告状:什么抗联,调戏妇女?
领导动怒,抗联部队竟然有这种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违反纪律调戏妇女,一定要找出这个人。领导派陶副官去处理此事。
最后找到了我的头上。我一出现,人家一下子认出了我,说是他。
陶副官听了哈哈大笑,一下子把新郎笑懵懂了,你们手下的兵调戏妇女你还笑?
陶副官说,你仔细瞧瞧,是她吗?新郎说不会看花眼的。
陶副官说:她是女的,不是男人。
新郎半信半疑地问,是女的,脑袋上怎么没留头发?
陶副官让我到新媳妇那里当面认错。
我去新媳妇那里,把怀打开:你看我是丫头还是男娃。
新媳妇一看我是女的就呆了。我解释说,我站岗站冻脚了,一是看看新媳妇长得啥样,再就是想暖和一下。新媳妇解除了误会,她问我,你这么个岁数,还是女孩,怎么来当兵?我说,打日本呀!她看我把衣服扣好,又让我上炕捂脚。
这一个笑话传到了*部,很多人见我就笑。领导批评我,女孩子要稳当些,不能像猴子——蹦来蹦去的。我最后表态:再也不猴头抓挠的了。被人告了一状,我开始注意衣着了。后来我又随部队来到这个村子,我还是住在这户人家里。我跟她叫嫂子,那个亲热劲,我现在都没忘。
这就是抗联女兵,这就是当代的花木兰,花木兰是一个人,而抗联女战士是一个群体。
匆匆来去的生命
当战斗打响时,女人付出的更多,有时是爱人,甚至是孩子,她们要承受着双倍甚至几倍的痛苦!
有的在敌人大讨伐的过程中,生下了孩子。东北抗日联*老战士李在德给我讲过她生第一个孩子时的情景:
年我生下一个男孩儿。当时的环境恶劣,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吃,我又没有奶水,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小生命自己挣扎,情况一天不如一天。第五天,儿子死了。我因产后受风,全身浮肿,也在死亡线上挣扎着。一对朝鲜族老夫妇急得没有办法,只是看着我流泪。我想起在六*被服厂时,用老鸹眼树皮煮水给伤员洗伤口,可以消*,就让他们找这种树皮用水煮。我用这水擦洗身子,还真见效,浮肿慢慢消了,身体开始恢复了。
李敏也讲过一个女战士生孩子的故事,讲得很形象,也很生动,她说:
第一次背粮我跟着去了,回来的路上,因为鞋破了,脚被树枝扎伤。扎伤的脚后来感染了,每天走路都一蹦一跳的,第二次背粮,裴大姐就没让我去,金凤淑同志有孕在身也留在了家里。
同志们走了以后,我掏出了课本开始学习。过了一会就看到金凤淑同志一趟趟的出去小便,我问她:“你怎么啦?”她说:“不舒服,总想去尿。”我以为她着凉了,就说:“你烤烤火吧,兴许能好点。”她答应了。
又过了一会,她哎哟,哎哟的哼哼了起来,我问她:“你咋啦?”她说肚子疼,我说那你上炕趴一会吧。
她真的上炕躺着了,过了一会说:“不太疼了”。我知道她怀孕,可不像别的孕妇有那么大的肚子,只是肚子上鼓起了一个小包。
过了没多久,她又开始哎哟了,折腾了一会,如此反复了好多次。
到了下午,她开始挺不住了,哎哟声也大了起来,汗水湿透了头发。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毛了,这是咋的了:“金姐,金姐,你咋了,喝点热水好不?”
“小李子,我好象要生孩子了。”
啊!要生孩子,我更懵了,这可咋办啊?“我把裤子给你解开吧。”
小时候,每当邻居家的姐姐、大嫂要生孩子,我就跑回去问妈妈:“妈妈,小孩是从哪里出来的啊?”
妈妈告诉我:“小孩是从妈妈的肚脐眼出来的。”
对于妈妈的话,我深信不疑,因为我的妈妈从来不说谎。
我解开了金凤淑的裤腰带,露出了肚脐眼,找了块毛巾给她盖上,在旁边等着小孩出来。
金凤淑折腾的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了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攥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攥得生疼。
嗨,这生孩子咋这么费劲儿啊?那么小的肚脐眼能钻出来个小孩吗?
金凤淑的喊叫声更厉害了:“小李子,小李子,我不行了,你快给我脱裤子……”
脱裤子?“脱裤子干嘛呀?”
“咳,小李子,你怎么啥都不懂啊?你快给我脱吧!”
听了她的话,我赶紧给她拽裤子,裤子刚拽到腿腕,只见咕咚一下子,羊水、血水和孩子一起流了下来……
看到孩子出来了,我就更慌了,扎撒着两手,不知道做什么是好。
那个孩子太小了,红红的,皮肤邹邹的,也不会哭。金凤淑这时指挥我:“小李子,你去找把剪子,给孩子把脐带剪了。”
我赶紧拿来把剪子,可手抖擞着不敢剪,我想,往哪剪啊?那个小孩该多疼啊?
这时,背粮食的老王先到家了,听说屋里生了孩子,就没进屋,他在屋外也喊我,快给孩子剪脐带。狠了狠心,我一剪子下去剪断了脐带,这时才看清是个小男孩,我找块布把孩子包了起来,外面裹上大棉袄,孩子这时才哭出了声,不过声音小小的,像猫叫。
背粮食的人员都回来了,看到金凤淑生了孩子,厂长和指导员都十分后悔。
“咳,那么小的肚子,哪知道你会生孩子啊,要是知道说啥也不能把小李子留家啊。”
大家赶紧熬大碴子米汤喂孩子,山里除了大碴子,什么粮食都没有了,金凤淑同志一点奶都下不来。那个孩子也只活了三天就死去了,金凤淑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说啥都不撒手,同志们看着也心疼,都落下了眼泪。
我们在山包的一棵树下,挖了个坑,埋了那个孩子,可怜的孩子连名字还没有起。孩子啊,不要怪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为了千百万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而牺牲了你,你虽然没有名字,你虽然只活了三天,但是抗联史上应该记得你。
一个小生命就这样匆匆来到人世,又这样匆匆而去。
抗联老战士金伯文也讲过她生第一个孩子的经历,那是年冬天的事情。她说:
阴历十一月初五的那天,在行*中,我的腹痛渐渐加剧,部队迫不得已停了下来。就这样,我的第一个儿子在冰天雪地里降生了。朴大姐替我接的生,她把孩子脐带的一头用线捆好剪断,可是胎盘还没下来,敌人在后面追着我们,又不允许在这里久留,朴大姐用布带子把剪断的脐带管拴在我的大腿根上。这时一个同志脱下了自己的破棉衣,把孩子包起来,再围上一条破*毯。然后由朴大姐背在背上。我年轻,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孩子生了下来,就象是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身子顿时感到格外轻松,我快活极了,马上随部队开始了长途行*。途中,胎盘下来了。朴大姐才松了口气,对我说:“这下可好了,胎盘要是下不来,你可就活不成了。”晚上,我们围着火堆取暖。朴大姐把孩子从背上取下来,打开一看,孩子安然地躺在里面。是啊,这个小生命,还活着。同志们都高兴地围过来,欣然地看着,笑着,忘记了白天的紧张和疲劳,都各自将自己平时保存的一些补衣服用的旧布拿出来,给孩子当尿布。朴大姐拿着旧布,凑在篝火边,一针一线地给孩子赶制了一件小棉衣。我十几岁就离开了母亲,在这种恶劣的环境生下这第一个孩子,若没有朴大姐胜似母亲般的照顾,我想这一关我是难过的,真是多亏了这位有经验,又能体贴人的好大姐(她也是战争的幸存者,于一九六三年左右病故于长春)。这时张忠福还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肇华”,就这样孩子开始随我在深山老林里与敌人周转了。
年,20岁的金玉坤经组织介绍与时任第十一*大队长的隋德胜结了婚。金玉坤和隋德胜结婚在一起生活仅几天的时间,就各自奔赴战场,金玉坤怀孕后,仍坚持战斗,年4月14日她生下了一个小女孩,隋德胜没有时间看望金玉坤和孩子,只让警卫员送给金玉坤个鸡蛋,这些鸡蛋大部分都被金玉坤送给了伤病员。部队首长根据战斗需要,动员金玉坤把孩子送到山外老百姓家抚养。金玉坤给孩子喂了最后一次奶,把孩子送给了一个老乡。望着孩子稚嫩的面庞,金玉坤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父,隋德胜,母,金玉坤。年4月14日生,乳名凤兰。”然后把布条系在孩子的内衣上,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位老乡把孩子带出了大森林……
多年前李敏曾给我讲过,东北抗日联*的女战士是最能吃苦耐劳的,她们有着惊人的毅力,有一女战士叫许洪清,是七*的,她是一个解放脚,脚小,鞋大,由于长期行*,脚都磨破了,尽管如此,她也坚持随*行动,而且还背个不满月的孩子。在一次被敌人追击的紧要关头,她怕孩子哭,引来敌人,就给孩子的嘴里灌上了大烟水,让孩子迷迷糊糊睡觉。当部队到了七虎林河边时,孩子醒过来哇哇大哭。为了部队的安全,她和丈夫李德胜副团长流着眼泪把不满一个月的孩子扔进了七虎林河。
女人的麻烦事儿
现在的妇女在生理周期到来时,可以休息,在战争年代,特别是与敌人作战时,那是血与火,生与死的较量,哪里还顾得着这些,李敏曾和我说过,那时哪有卫生纸、月经带什么的,就是用穿破的*装扯成布块洗干净了带在身上,用过后再洗干净接着用。在这样的环境中,结了婚的妇女小产或生了孩子更没有坐月子一说了。
年5月28日,我在依兰迎兰镇曾就抗联女兵的个人问题问过抗联女战士刘淑珍:
问:像你们个人卫生都怎么解决?比如来例假了都怎么处理?
答:没事儿老走啊!沟里也是有河沟,有的地方还有泉眼呢!男的都远点儿去呗!哪里有换的衣服!没有!洗洗拧干了在那儿晒晒,也没多大工夫啊,就穿上了,遭罪!
在队伍里有很多刚刚来例假的女战士,那些稍微年长的女战士就告诉那些刚刚来例假的女孩子到冰冷刺骨的河里去洗,为的是把例假给激回去。所以抗联队伍中有妇女病的女战士很多。
我在东北抗日联*历史档案中读到这样一封信,是五**部年7月30日给东部派遣队第二师妇女组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东部派遣队第二师妇女组李志雄同志转全体妇女同志们!
你们很英勇的随东部队远征,受相当的辛苦,到依东以后你们在二师后方又做了些工作成绩,这是值得赞美的。
同志们!西班牙的激烈的国内战争,革命的妇女为了反对野兽的法西斯叛*,为了保护人类的文明和自由幸福,为了保护妇女在人类社会应有天赋地位与压迫解放,西班牙的妇女不但在战争的后方分任全副重要工作,而且经年累月的在前线上和男子同在战壕里英勇果敢的向着法西斯叛*不断冲锋喊杀。就是十月革命的俄国妇女在反对帝国主义武装干涉肃清白*的四年战争中,妇女参加战斗表现她们的英勇和果决。她们现在已经获得了人类的社会主义的妇女真正幸福自由了。
你们现在的斗争是有光明的前途和无穷的荣幸的,你们是中、高被迫压迫民族的先进妇女。你们参加解放战争,反对日本强盗*事法西斯,你们有一切决心的表现,你们有了相当的工作成绩。可是革命的成功,还要经过更多的艰苦斗争,希望你们时刻提起精神,加紧努力,有准备有计划的不断工作。向你们有几个具体的提议:
1、二师后方工作秋季服装制造已经就很够了,可是新编警卫旅二百人的服装也得在二师后方准备。因此被服厂的工作范围扩大了,你们应照二师经理处及后方负责同志的指示积极进行工作。
2、工作和生活要革命化,集体生活与互助应充分讲求,不得有个人主义破坏纪律的行动表现。
3、在可能的时候必须自己加强*治的*事的知识和技术,中国人学习高丽语言文字,高丽人学习中国语言文字——这是特别必要的。因为高丽人在少数民族运动上有特殊意义,特别希望高丽妇女同志要加紧中国语言文字之学习。
4、妇女参加武装解放斗争,在大多数男性群众中,很多生活上困难和不便,可是我们的*队是革命的*队,这些困难和不便是不会成问题的。因此,在工作与日常生活中,你们应时刻树立革命妇女先进的模范生活,注意到对男性的正确的工作关系和生活关系。
同志们!希望你们前进!努力!祝你们身体健康,给你们捎去鹿胎膏二两,由组长给有病者饮用,无病者亦可多少服用。
此致
敬礼!
东北抗日联*第五*本部
七月三十日于依东行营
外附照片一张
此信抄写讨论后原件送回*部
这封信对抗联女战士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信中也提到了给有病的妇女捎去鹿胎膏用于治疗妇女病。
什么是鹿胎膏呢?我是在东北林区长大的,看到过猎人制作鹿胎膏,就是将猎得的怀胎的母鹿,或刚产下死亡不过三日的小鹿去掉被毛,在仔鹿蹄部切一个口,通过该孔向胎儿皮下充气,膨胀后结扎切口,而后置于70℃左右的水中浸烫,取出刮净被毛。将其分割成几大块,放入锅内,加水煮至骨肉分离,捞出烘干,碾成细粉,煮胎原浆保存备用。熬膏时将原浆烧开,徐徐加入胎粉,并按胎粉与红糖1:3的比例加入红糖,不断搅拌,熬成膏状,倒入事先抹有豆油的瓷盘内,冷凝后即成为乳鹿膏。主治月经不调:痛经、经期不定、经血异常等。
我在寻访东北抗日联*密营战绩地时,在密营附近的柞树岗中发现很多直径2米左右,深达3米的坑。20年前打过猎的鹤北林业局职工戴福*说那是鹿窖,专门是用来抓鹿的。就是春夏之际在预先的地点先挖好坑,在坑上面棚上柞树叶,并撒上少许盐,鹿是最愿意吃柞树叶和咸盐的,掉进坑里就上不来。
我们只知道东北有三宝,鹿茸貂皮乌拉草,其实鹿全身都是宝。鹿茸貂皮乌拉草都为东北抗日联*做过贡献。
五**部给东部派遣队第二师妇女组的信开头提到的李志雄是季青的爱人,后因妇女病于年7月5日去世,周保中在年7月8日的日记中用了很大篇幅介绍了李志雄,他说:
妇女李志雄同志因久病逝世。女士已年二十五岁,吉林人,曾肄业北平东北大学。“九一八”事变后,曾参加学生抗日救国运动。女士活泼、聪明、有文才,为地主资产阶级出身较有革命头脑之女青年。一九三六年乘飞机归抵长春,渠父在伪满机关为检查官吏,因案坐铁窗。女士航至依兰省父,因见松花江、牡丹江岸抗日运动正炽盛,深感救国为当前之急务,乃参加依兰抗日救国会,旋投第五*妇女团,担任农村宣传工作及妇女团识字教员。一九三七年春随*转战赴下江,后被调赴宝清第二路*总指挥部宝清临时办事处,曾一度担任秘书工作。一九三八年秋,因病沉重,上级指示密赴佳木斯就医。行抵中途而回报告:不愿往敌地,请留*后方。报告中有云:“我宁死于抗日救国领域,宁死于同志指顾周旋相与艰苦共尝中,绝不愿一日苟活于法西斯日贼统治区;更不愿见法西斯日贼之对我同胞已视同殖民地奴隶牛马之残酷悲痛;更不愿自己是女性而不幸有町遭受日贼法西斯之凌辱”。
总部询其所请,嘱留富锦四*后方。不料女性病兼浮肿,又害神经系惊风症,病杂难治,又缺适当之医药。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日,张副师长奉派亲往慰问四*后方留守人员,当时虽感给养缺乏,但各人都已恢复健康,李志雄女士亦大有起色,不意经半月之后,病复大作,遂告捐躯矣!女士之死,失去吾大中华民族解放运动中可造就之女性人才。女士在依兰时曾与现任五*三师*治部主任季青同志结缡,季同志“使君有妇”,李女士罗敷无夫,因革命而追逐情场,方庆天长地久,同登民族解放胜利之塔,不图玉殒香销,正在日贼猖狂之候,季同志闻耗不知作何感想。
让首长们刻骨铭心的女人
在周保中日记中还有一位女战士,她就是陈玉华。
陈玉华,女,原名徐桂芝。年生于吉林省宁安县(今黑龙江省宁安县)东京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自幼跟随母亲学习缝纫,从事家务劳动。
年,陈玉华背着公婆和丈夫,秘密加入东京城抗日救国会,经常参加各种抗日活动:组织妇女救国会,发展会员,动员和组织群众支援抗日部队;组织儿童成立儿童团;组织妇女和儿童贴标语、撒传单,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年东北抗日联*第五*成立后,她募集物资,支援抗联部队。年5月以后,日*在吉东地区加紧了法西斯统治,在东京城等地大肆逮捕共产*员和“反满抗日分子”,陈玉华也被跟踪追缉。与此同时,她的公婆和丈夫也发觉她参加抗日活动,对她进行严格限制和百般阻挠。在内外双重压力下,她决心离家出走,参加了抗联部队,被编入第五*。
当时,五**部和教导队正向中东铁路道北转移,她在行*与战斗中表现的坚强果敢精神,都和男同志一样。年初,五*在牡丹江沿刁翎和依东地区建立了后方根据地。陈玉华被分配缝制*衣。她经常夜以继日地工作,做得既快又好,被选为缝纫班班长。
年秋,中共吉东省委为了培养技术人才,送陈玉华赴苏联学习。到苏联后被分配到无线电报班。不到1年时间,已比较熟练掌握了*用无线电通讯技术。不久,北满省委要求派1名无线电报员给第三路*总指挥部。组织上决定派陈玉华去北满,她表示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于年夏,到北满抗联第三路*指挥部。在此期间,北满省委主要领导张寿篯逼迫陈玉华与于静波结婚,后又离婚,陈玉华顾全大局,默默忍受。年末陈玉华来到苏联,将她在北满省委工作期间的悲惨遭遇向有关方面进行了陈述,并决心绝不再回北满省委工作。
年夏,苏德战争爆发后,东北抗日联*积极开展小部队活动。陈玉华随杨清海率领的小部队在乌苏里江左活动。7月10日,在饶河县西通附近,突然与50名日*、警察队遭遇,因寡不敌众,小部队被击溃,陈玉华英勇牺牲,时年25岁。
年8月8日,东北抗日联*第二路*总指挥周保中听到陈玉华牺牲的消息后,在日记中用一千七百多字的篇幅回顾了陈玉华自加入抗联以来的经历,他在日记中叹惜道:“惜哉!优秀先进之妇女革命干部损折过早矣!”同时想起陈玉华在北满省委工作期间的遭遇,将陈玉华对张寿篯的不满也详细的写在了日记里:“惜乎!陈同志在北满瘁心力于工作时,渠之领导上级失于衡常,既逼陈同志与于某结婚、离婚,复荷以最不当之待遇。陈同志深明革命真谛,虽环境之恶劣,革命志趣不应为个别人之不当所冲动戟刺而移易,陈因以忍默,以期有机申诉于更上级。一九三九年未,陈复至X,将其工作经过,及所受不当之遭遇,沥陈有关之上级,并侃侃力诉张寿篯作威作福,倒行逆施,朋比偏私,鱼肉异己。X方予以解释教育,婉加慰勉,陈复振奋,但请勿再派北满。”
是周保中的日记让我们知道了抗联女英雄陈玉华,同时也使我们知道了抗日民族英雄张寿篯的另一面。
五*的领导对妇女是关心的,而且还建有妇女团,八女投江这个战斗集体中的女战士都是妇女团的。妇女多了问题就多,五**长柴世荣就是一个心细的人,他的爱人胡真一在接受姜宝才采访时说:
我对柴*长的印象,他关心女同志,女同志到宁安县发血经带子,做个背心把乳房扣紧了。给买血经带,买背心,为的是行*打仗方便。他想问题很细。
柴世荣比胡真一大将近二十岁。胡真一回忆说:
柴世荣跟我说,跟你结合,我也有想法,你年轻像个小鸟,结婚就把你关笼子里,但是放了你,你就飞了,我得把你攥在手里。我和柴*长虽然年龄相差大点,但他对我的感情是真挚的。柴世荣结婚他挑剔衣服,非让我一个人做,我不会做。让他洗脸洗脚。柴世荣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胡子,我剔了。我说,这是为了保护你,不让敌人发现你。你刮了胡子,你娶年轻媳妇,人家笑话你,那你留着胡子吧。别人给几把糖,他舍不得吃,送到我的面前,给你吃,你不吃,非吃不可,强压你吃。他也很照顾我。
我虽然找个年龄大的,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样子,冷呀、热呀……这个人对我就这么好,我对他也好,也不讨厌他岁数大。一天天嘻嘻哈哈的,我们感情很深。
谁说武夫没有柔情,大胡子*长柴世荣就是一个充满柔情的人。
“八女投江”的故事可以说家喻户晓,年10月,东北抗日联*第二路*西征部队一部,于返回宁安途中,在林口县乌斯浑河与日本侵略*遭遇。战斗打响后,五*妇女团指导员冷云、班长胡秀芝及战士杨桂珍、郭桂琴、*桂清、李凤善、王惠民、安顺福八名女战士主动承担掩护大部队突围任务,在弹尽粮绝时跳进乌斯浑河壮烈殉国。这一事迹年以后被改编成多种文艺形式广为流传,但很少有人知道第一个记录“八女投江”故事的是周保中,如果没有周保中在日记中记录下这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可能“八女投江”的故事就会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年11月4日,周保中的日记是这样记载的:
我五*关书范师长于西南远征归抵刁翎,半月前拟在三家方向渡过乌斯浑河,拂晓正渡之际,受日贼河东岸之伏兵袭击。高丽民族解放有深久历史之金石峰及妇女冷云、杨桂珍等八人悉行溺江捐躯。宝清有我联*第五*第三师八团一连激战日贼及伪蒙*之烈士山,乌斯浑河畔牡丹江岸将来应有烈女标芳。
年秋女作家颜一烟准备以“八女投江”为题材写一个电影剧本,她找到了冯仲云,冯仲云给她讲了许多气壮山河、光彩照人的英雄故事。当她说准备写“八女投江”时,冯仲云立刻说:“太值得一写了!”冯仲云还给她开了介绍信,为她提供了许多采访的方便条件。剧本初稿写完后,颜一烟又请冯仲云审阅,并就能否虚构等问题征求冯仲云的意见。冯仲云看完剧本后非常肯定地说:“当然可以,艺术不是照相。你这样写,虽然对八位女英雄来说不是真人真事;可是对整个抗联说来,就是真人真事,因为你表现了当时抗联的真实。”
至于电影《中华儿女》和其后所排演的戏剧中那些感人的艺术情节肯定都是虚构的,但它符合艺术真实,更具有艺术魅力。周保中的日记和冯仲云的积极支持,以及文艺工作者的艺术创作才使得“八女投江”的故事越来越丰满,越来越光彩照人。
冷云她们死后是留有尸体的,后来胡真一回忆说:
河里有柳树,有的被被水冲到下游,有的背包挂在树枝子上。人起不来了。八个人一个都没出来。师里派人去找,没找到人。
就要封江了,部队要远征,柴世荣提出部队直接撤到穆棱。第二年春天开江了,这几个人挂在树上,八个人的尸体被树毛子给刮住了。柴世荣决定把八个同志捞出来,挖坑把八个同志埋葬了,就在河边挖坑把人埋了。柴世荣对我说,冷去也死了,死得挺惨,在柳树毛子里捞出来的。他心情不好。
当时八女有坟,后来坟被水冲平了。
铁窗里的女人
7年10月31日,我随中央电视台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忠诚》剧组到鹤岗李桂兰老人家采访。李桂兰在年3月15日一次战斗中被俘,在汤原县监狱关押了四个多月,后来被送到哈尔滨判处十年徒刑,直至年5月出狱。李桂兰在监狱里受尽了折磨。老人讲她曾被日本宪兵在手指上钉过竹签子。我拿起相机拍下了老人的手。可能由于当时情绪激动,手不稳,片子拍虚了。现在从发虚的片子上还能看出老人每个手指甲都是变形的,发黑的。
说句实在话,事后我曾想,这个世界上真有赵一曼这样的人吗?她们能受得了那么严酷的刑罚吗?她们可都是女人啊!是什么信念支撑她们挨过那常人难以熬过的酷刑。我问过李桂兰的战友李敏,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李敏很平淡地说:是真的。
8年老人去世了,我征得中国现代史学会领导郭德宏教授的同意给刘颖大姐发去了唁电:
鹤岗市老区建设促进会转刘颖同志:
惊悉李桂兰(亚洲)女士溘逝,不胜痛悼!
李桂兰女士年少即投身于抗日战争,虽身陷囹圄,受尽酷刑,理想信念不坠,是中华女中之豪杰。她的人格和精神,受到抗联历史研究者的钦佩和景仰。她晚年口述抗联历史,为抗联史研究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资料,为教育后代作出了贡献。
李桂兰女士的去世,是抗日联*史研究的一大损失!
肃此电达
中国现代史学会敬悼
年7月,我到哈尔滨采访看到了李桂兰老人的女儿刘颖大姐,她给了我一份敌伪档案,虽然我不懂日文,但日文很多地方是中文,字里行间仍旧能够感觉到当年李桂兰的英勇不屈和她的机智顽强。日本人称她为被疑者,称她为叛徒,刘颖说:“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李桂兰在文革时期所说的话,她说:‘满洲国我是叛徒,怎么共产*的天下我还是叛徒?’”
档案上清晰地记录着:
关于违反暂行惩治叛徒法嫌疑事件移交事宜的通报
李桂兰
别名:李奉兰
原籍:奉天省海城县城内,居无定所。违反暂行惩治叛徒法。东北抗日联*第6*第4师*治主任吴一光妻子。东北抗日联*第6*被服厂员工(*员)。
嫌犯李桂兰,于当地约学习6个月汉文,20岁时移居三江省萝北县鸭蛋河宋太梨及依兰县宏克力南沟等地,务农。昭和十年三月前后,经反日会青年高吉良劝诱,加入汤原县太平川反日会,向妇女宣传反日思想,为了进行妇女反日会组织的活动,加入中国共产*,任汤原县洼区委妇女部干事、依兰县委(或区委)妇女部负责人,开展妇女工作。昭和十一年十二月,由于与*员小周的恋爱关系,被撤下来,转至东北抗日联*第6*被服厂,从事抗日*服的制作、缝补、洗涤等工作。昭和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日与东北抗日联*第六*第四师*治主任吴一光结婚后,屡受共产*教育,抗日意识愈发强烈,审讯中,虽为妇女,却严守*规,顽固拒不交代,性格狡猾阴险,毫无悔改之意,无同情余地。
李桂兰判处死刑……
这份档案解除了我的疑惑。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个信仰就是对祖国的爱。
但是,年以后李桂兰依然经受着心灵的磨难,因为她是俘虏。李桂兰的女儿刘颖大姐曾给我看了关于她母亲的一些材料。
和李桂兰同在一个监狱的狱友刘志敏曾两次为她打证言。
关于李桂兰在狱中的表现
我在年和李桂兰同志在汤原认识的,那时我们都被捕了,都准备被押往哈尔滨,那时她还没有结婚,敌人说如果她能和特务结婚就可以免罪,不往哈尔滨押送,可以被释放,但李桂兰不同意,宁可去坐牢,也不同特务结婚,从这点来看她对革命是坚决的,在狱中也表现得很好,没有出卖我们的同志。那时敌人对*治犯是刻薄的,条件也不好,根本吃不饱饭,我们一起在狱中和敌人斗争,最后终于取得了胜利,改善了*治犯的生活条件,我们在大赦减刑时出狱的,那时大赦是因康德皇帝家生小孩,全部犯人都已减刑,特此证明。
省妇联:刘志敏
从这份证言中可以看出李桂兰入狱后没有暴露自己的已婚身份,她是怎么想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吴玉光吧?可敌伪档案上却明白无误地写着她是吴玉光的妻子,这显然是叛徒早已经告诉了敌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下面是原黑龙江省*区副司令员、省体委主任王均的证言:
关于李桂兰参加革命历史和被敌人捕去的过程介绍如下:
……年四块石后方被叛徒赵老七领着敌人讨伐队进攻后方,当时她还是组织被服厂人员边撤边打,被敌人从前面截住后退之路,不慎被捕,当时还有其他女同志也被捕去,我记得有六**长的女儿夏志清也被捕去了。
她们被捕后,敌人从四块石后方出来就先到苏乐河伪区公署,把被捕的女同志都押在区公署的警察署。
这时日本*子利用叛徒周兴武(因周也在洼区工作过)来诱导李桂兰投敌,说能早放出来。李在苏乐河关押时间较长,因这地属于她工作的范围。李桂兰是毫无惧色,坚决不能暴露组织。我听我的母亲去探监回来讲,李桂兰真是好样的,坚贞不屈。
由于李桂兰在苏乐河没有屈服,叛徒周兴武又使花招把李桂兰调离,去她过去工作过的范围,送到汤原县。到县后叛徒周兴武又使了很多花招,给送好吃的,给送钱,还许愿给官当。最后让她给骂了:“周兴武是叛徒,死不要脸”。
在叛徒周兴武恼羞成怒下,他给李桂兰诉呈子,送到哈尔滨高等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认为李桂兰是顽固派……
黑龙江省松江胶合板厂原厂长刘忠民的证言:
……
一九三六年,李桂兰同志就到我六*后方被服厂任主任工作,当时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组织取消,李桂兰同志就经吴玉光同志介绍,转为中共正式*员。因我当时是汤原县中心县委保卫部长,队伍的*的组织又归地方*委领导,所以我对此是了解的。
在一九三八年一、二月时,敌*围剿我汤旺河沟里后方,李桂兰同志被捕,捕去以后,据说在汤原县日本宪兵队审讯时,敌人想利用李桂兰同志,但都被其百般拒绝。后来敌人利用叛徒小周,叫其和小周结婚,李桂兰同志也百般加以拒绝,当时小周上去把李桂兰同志的头发撕掉不少,这个情况是王文秀、霍占山二位同志被捕后在监狱中告诉我的,因是他俩亲眼所见的事。后来敌人将李桂兰同志送到哈市监狱,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这时我也被捕同她在一个狱中(哈市道里监狱),我在狱中听说李桂兰同志向难友做了很多的宣传工作,并能和一些妇女团结在一起,互相鼓励志气。
……
刘忠民
一九六三年五月十五日
这就是李桂兰的故事,一个我见过,我为她拍过照片的老抗联女战士。
下面是一份介绍哈尔滨伪道里监狱的文史资料,作者韩玉洁,里面讲了女子监狱的情况:
我是一九三七年六月,由我的二哥同学于某介绍,到伪道里监狱当看守的,那时我仅二十二岁。
当时道里监狱是在中央大街北头,号称“模范监狱”。这个监狱里押有男女犯人二千人左右,案件除反满抗日的*治犯以外,也有一般刑事犯,五花八门的什么案件都有。犯人中大部分是中国人,也拘有日本、朝鲜、俄国等外国犯人。人数不多,住的监号有区别。
每日三餐也有区别,日本犯人吃大米饭,朝鲜犯人借光也吃大米饭,俄国犯人吃黑面包,有菜,中国犯人每人一铝碗很红的高粱米饭和咸菜,吃不饱,一点油水也没有,得病的人很多。
监狱里设有工厂,出去干活的犯人都是判有期徒刑的,对判死刑或无期徒刑的就不让参加劳动了。去劳动的人多少还受点“优待”,能吃的饱点。在工厂总比在监号里好得多,空气好,心情也好些。
女监在监狱院里的一个角上,距男监很远,单有一个小院,共三间平房,分三个监号。到一九三七年底有女犯三百多。在各种犯人中*治犯最使人同情,受人爱戴。那时,我在心里就很佩服她们。像宋兰韵、韩勇义等人在狱中表现的都很坚强,对我影响很大。
在女*治犯中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杨桂珍,她经常穿男孩子的制服,用包袱皮的窝角里藏着信送给狱外的共产*,也是好样的。她求我给她家送信,我答应了。但没等我下班把信送走,就被她同监房的一个俄国犯人告发了。那俄国犯人用俄文写了一个纸条,要求我送到戒护科,她说是请求信封、信纸。我不懂俄文,不知是她告我的信,我就送去了。科里接到告发信后,就检查我,包里纸条被查出来了,戒护科把小杨叫去,叫她跪下,日本*子用铅笔夹她的小手指头,又打她。这次日本*子对我还算客气,说我年轻,没经验,再不要受骗,就完了。
女监还有几个*治犯是从下江被铺的,她们叫李桂兰、刘志敏、赵杜氏(吴秀芝)。赵是怀孕的,进监狱后生了个女孩,没活多长时间就死了。赵的丈夫叫赵明久,是共产*员,才十八九岁,就死在狱里了,就义时还高喊共产东万岁!
女监还有一个叫艾凤林的,她的丈夫同冯仲云同志一起做地下工作,也姓冯,名字记不清了。他被捕后,日本*子用大的蜡烛烧他的手指,烧得往下直流油,就这样也没招供,后来壮烈牺牲了。艾凤林在我离开监狱后,以*治犯罪名判十年,也死于狱中。
犯人触犯狱规必须跪下讲话,不许站着。看守人员随便踢几脚、打几个嘴巴子是小意思。日本*子咬牙切齿地打,凶得叫人见了胆战心凉。
监狱对门有个卖食杂的小铺,叫复兴号,附近还有个铺子,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都是和监狱有勾结的。铺子里卖面包、馒头、砂糖、香肠、盐、手巾、肥皂等。监狱规定家属不许给犯人直接送食物,要送就必须到监狱指定的这两个食杂店买好,再由小铺子的人按规定时间、数量送进去,实际犯人得不到家属给买的那么多的食品。
监狱里也有接见室,当中隔一层铁网,家属探监有规定的日期,探监的时间铁网内黑外面亮,大家称之为“望乡台”。
监狱里的男犯如果判刑后,一定穿囚衣,女犯不用穿囚衣,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囚衣是灰色的,和尚领,没扣,有绑带。
女监没有什么工厂,仅有一个女编织小组,钩织一些窗帘台布等。后来我给联系帮厨房摘菜,这样可以沾点光,摘什么菜吃什么,用盐一拌就可以就饭,改善伙食。以后又给男犯做囚衣,个人可以用些棉花、灰布。
(道里区*协供稿佟绍忱整理)
刘翠花烈士纪念碑
在汤原还有一位女英雄,她的名字叫刘翠花。年7月的一个早晨,我和姜宝才来到了汤原烈士陵园,那一块块石头的方碑,因为有了烈士们的名字而有了生命,我们细细的读着碑文,当我读到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刘翠花”时,我放慢了脚步,因为我对这个名字不熟悉,当我看完碑文,我被刘翠花的事迹震撼了,我叫来姜宝才,他看完后和我有同感,这个女人和李桂兰、赵一曼一样,他们都是中华女杰,巾帼英雄。后来我在任炳镐先生著的《红色汤原》这本书中看到了更为详细的关于刘翠花的故事:
年12月15日,日寇制造了西二堡(今裕德)惨案,血洗裕德村后,将逮捕的妇救会会长刘翠花和她的丈夫等十二名抗联干部押送到鹤立宪兵队。
宪兵队的牢房内已有四个人,是六*连长王宪荣及弟弟王宪明等。一见面他们都认识,王宪荣说:“我受伤了在姐姐家养伤,弟弟也来姐姐家护理我,我们一起被捕的,咱们得想法越狱逃出去,不然谁也活不了。”刘翠花、王宝坤、李大才等异口同声说:“你让我们咋干,我们就咋干。”他们做了详细的越狱计划。一天,他们从门缝里发现门外不远处有一根长钉子,大家想了不少办法,无济于事。等到吃饭的时候,王宪荣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把几根筷子接到一起,一点一点拨拉钉子。终于把钉子拿到手,这是挖洞的唯一工具。在王宪荣的统一指挥下,越狱行动开始了,抠墙的抠墙,放哨的放哨,轮流作业,一刻也不停顿。
狱里人经常被叫出去受审,上大挂、灌辣椒水。轮到刘翠花,她什么也不说。上刑开始了,十几种酷刑一个个都要过,人死去活来,头发一绺绺被揪掉。上大挂时大拇指被拽脱节了,灌辣椒水嗓子沙哑了,这一切都没有使她屈服,她更冷静、老练、坚毅。她和男人们一样,积极挖洞。
年腊月二十八深夜,洞挖好了。*子们酩酊大醉,探照灯依然亮着,院中晃动的*影也稀少了。越狱开始了,人们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急速按顺序从洞口爬出去。先爬出去的人用石头砸死了醉梦中的看守长,一个个打开脚镣子,光着脚,越墙而走,当逃出一个多小时,岗哨发现了,枪声大作。刘翠花光着脚跑到鹤立城西刘万录家讨要了一双棉鞋,转身上了大街,走街串巷想逃出鹤立镇,一群*子兵从后面追上来,把她堵到厕所里,她又被捕了。*子们把她押到宪兵队,把她绑到院内的电柱子上,扒光了衣服。刘翠花大骂日本*子。*子们兽性发作,用刀子刮她的脸皮,血流满面,她还是不停的骂,乳房被割掉,她还是骂,舌头被割掉了,满嘴往外喷血,虽然听不出声音,但还是骂个不停,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就是东北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原来一听到翠花这个名字,我就想到了“翠花,上酸菜”。自从知道了刘翠花这个名字,只要一听到“翠花”,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裸体的,浑身是血,却永不屈服的女神一样的形象。
杀人、打仗和吃饭一样平常
女战士是爱憎分明的,恨起敌人来,杀人捅刀子什么都敢干。胡真一就讲过这样一件事:
我们部队转移到兴龙沟,派几个人搜查。老百姓到*部报告:今天来一个人,四五十岁,问山上住多少人,我们认为不是好人,是个特务。
柴世荣让侦察班去抓,老百姓带路,把特务抓回来了,看他像个农民,审问他,他就说了实话,日本人让他来了解抗联情况。有人说把他放了吧。柴世荣说,把这个汉奸处死,不能用枪,不能用刀,用绳子处理,你们谁去?好多人不敢去处理,大家不开腔。已经将敌人绑在树上。脖子上缠个细绳子,将脖子上的细绳子转一圈绑在树上,绞死不太痛苦。
——我去!
——你什么都想干。柴世荣说我。
我去了!我拿一个筷子,在那人脖子绳子上转圈,转几圈,他就不动了,把他绞死了。挖了个坑把特务埋了。那时抓到特务、汉奸都这样处理。我恨汉奸,最恨那汉奸卖国贼了。
抗联老战士吴玉清说:
说起打仗,和吃饭一样平常,大仗小仗记不清有多少次了,第一次拿起马盖子枪,心里很害怕,我才十几岁的小孩子,一个姑娘,怎么能不怕啊!可是呀,真的打起来,看到*子的凶样,看到身边战友倒下了,流血了,你就会勇敢起来,什么也不怕了,什么都敢干了。年,在尖山子一带,我们和*子交上了火,这仗打了一天,敌人多,但我们控制有利地形,所以打的难分难解。撤退的时候,我的战友于秘书被子弹击中腿部,倒在地下。我急忙拿个绑腿把他绑在我身上,拼命地背着他跑。跑了一路,他的鲜血洒了一路。再往前走几里,就要到密营了,他却死在我的肩上了。我把他放在雪地里,问他,你咋死了呢?你咋就不等一会儿呢?说着说着大哭起来。我的泪水,他的血水流在一起啦,冻成了冰溜子,我就坐在雪地上,守着他的尸体哭。
几十年的牵肠挂肚
在东北抗日联*史上,柴世荣的生死一直是一个谜,除周保中日记中聊聊数语关于“柴世荣、季青问题”的记载外,大都语焉不详。晚年胡真一回忆起那一段还是潸然泪下。
年,我又怀了孕,生下二儿子不久,柴世荣就跟我们分别了。周保中告诉我,叫柴世荣回国,东北还有一些部队。周保中让柴世荣回东北,柴世荣本来不想去,身体不好,又生娃了。第二个孩子生下七天,周保中说,有重要任务,让柴世荣回国。
生第二个儿子时,柴世荣在我身旁。在医院分娩,他在家里等消息。生下孩子,抱着小孩就回到家里,柴世荣还在办公室等着呢。看孩子像不像他,是男孩还是女孩。跟医生安排送牛奶,煮好了让孩子吃。那时我没奶。大儿子也在家,他白天在托儿所,晚上就回家。那时我年轻,挺劳累,带两个孩子,到一九四四年、一九四五年,柴世荣还没回来,说三个月回来,走了快两年也没回来。总不见丈夫回来,我去找周保中。那时我跟金日成家做邻居,邻居金日成也有两个孩子,住隔壁。隋长青对我很好,发工资让庄凤给送来。
年8月9日,前苏联对日宣战。旅部作安排,回国准备。88旅怎么办?把人员就地分散,随前苏联红*回国。熟悉情况的中国抗联同志配合,打下地盘,需要中国抗联同志去接管*权。把抗联分配到苏*部队里。当时我却没得到柴世荣的一点音信。我听别人说抗联要回东北了,名单上没有我。
我到旅部去找周保中,问他:柴世荣怎么去两三年没回来,到底出什么问题?周保中说:我找通讯员去找他。
其实周保中还在骗我,不讲实情。周保中和李兆麟吃小灶,他们谈到要不要让胡真一回东北的事。朝鲜厨师听见了,把话告诉了我:小胡呀,告诉你一件事,柴世荣没回东北去。我问他上哪去了?厨子说,周保中和李兆麟讲,柴世荣和季青被送到前苏联集体农庄,说他表现不好,去惩罚他。一听我心跳到嗓子眼,当时谁工作表现不好,都要送集体农庄,我听到急坏了。我找周保中闹去了。
——你把柴世荣闹哪去了?
——他回东北了。
——你还欺骗我,作为领导你骗战士。
——过几天回答你。
部队马上回国了,周保中找我说:
——你回国么?你留在这吧。
——我要回国去。我说。
——那孩子留在苏联。
——我们娘仨死也要死在一块。
——我晓得了,你把柴世荣送集体农庄去了。
——柴世荣直接回东北,不然你留下来。
——我回国。
——我走了,我回东北去了,把‘嘎联’(国璋)留给你。
——不行!
——我跟大家一块走。
——你住哪儿?
——队伍住哪儿我住哪儿,你孩子怎么让人带,我带不了。
我去找在88旅里工作的苏*旅长,我提出回东北,他同意了。
我带两个孩子,跟一部分留守人员一起回国,那这是年8月之后的事。回到牡丹江*区司令部。*委叫金光侠,司令员是陶玉峰。直接把我送到司令部,给我找一个男通讯员(十四五岁),我把两个孩子交给了他,平时警卫员给我看孩子。我是司令部的指导员,除了工作,还要大家照顾两个孩子。
有一次敌人(叛*)来打我们,把司令部包围了。凌晨五六点钟,司令部警卫员发现了情况,我们被包围了,枪响了。医院的床底下,我把枪伸出窗外开枪射击。我打倒两个敌人,对着马打,打死一匹马。战斗前后进行了两个小时。
年三、四月份,周保中从吉林来到牡丹江,部队集合操练。他看我当指导员,不高兴,认为是陶雨峰、金光侠照顾我了。
我去见周保中,问他部队都回来,柴世荣在哪儿?他在那有什么错误呀?他说没犯错误。“没犯错误,你把他送苏联集体农庄,他犯什么错误了?”
周保中说:“你别跟我吵,柴世荣没死,他在苏联,我通过外交部把柴世荣和季青要回来。”
我跟他吵闹。
他生气说:我走了!
我边哭边闹,当时那么泼。
陶雨峰、金光侠安慰我,把我拉走了。
周保中要走的时候,对陶、金下命令:你们队伍里不能留这个泼妇。
周保中在吉林,管不着黑龙江部队的事。他看出来陶、金的情绪,说:我命令不好使了么?
朝鲜族炊事员已告诉我,柴世荣已不在了,周保中还瞒着我,我很生气。
胡真一一直也没有断了对柴世荣的思念,她甚至后悔再婚,越到晚年她对柴世荣的思念就越强烈,她说:
这是我第一次向世人讲了这么多,是我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感情。
我跟柴世荣是年5月结婚的,我们共同生活了四年多时间。一日夫妻百年恩啊!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柴国华和柴国璋,国华是年8月出生的,他一出生他爹就回国了,国璋是年10月份生的,他出生第七天爸爸就走了。现在他们都已是奔70岁的人了。真不敢细想,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再婚,这点还有些后悔。
望着晚辈,我不由地响起我那些牺牲的战友,我想起我的爱人柴世荣。
活这辈子,我能跟柴世荣过4年夫妻生活,我是忘不了的。柴世荣不如我,我活到现在,86岁了,老柴没享到福,不到50岁就失踪了。
我一直在思念柴世荣。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来重庆给我授勋,我向他提起了我的丈夫、我的战友柴世荣,我希望他们帮助我寻找柴世荣。我要知道他在哪里,我要他的遗骨找回来。主席先生很愉快地答应了我,他拉着我的手说:你去俄罗斯我帮助找,我给你办手续。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能帮我的忙吗,在中国有几个人知道柴世荣的名字啊!
看来,我们只有来世相见了。
这就是一个抗战老兵,一个抗联女战士的爱情故事,我看着姜宝才给我的采访胡真一的录像,我的眼泪不止一次的流了下来。战争让胡真一刻骨铭心了一辈子,也让她在思念中生活了一辈子。
胡真一年2月回国后到牡丹江*区任指导员,年初调到哈尔滨*事委员会做*治工作,年初调到沈阳市*府负责工业方面的工作,同年8月随刘邓大*解放大西南。年任重庆市渝中区副区长,年调任重庆市人大副主任,年离休。8年9月13日10时40分逝世,享年88岁。
但愿老人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他心爱的人——柴世荣将*。
战争不能让女人走开,女人们也走不开,在胜利的日子里,请不要忘了这些东北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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