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年建立县治的宝清县,可谓生不逢时。官员轮换犹如走马灯一般,土匪蜂起骚扰居民不得安宁。——题记
年宝清建立县治这一年,中华民国尽管已经诞生了5年,然而仍旧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状态,不仅帝国主义的侵略势力依然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阀混战也连年不断,兵火洗劫,生灵涂炭。
那么,这一时期坐落在东北边陲的宝清县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一、官员轮换犹如走马灯一般
国家*局不稳,官员轮流坐庄。尤其是被称为“窃国大盗”的袁世凯一死,北洋*阀群龙无首,皖、直、奉三大*阀派系割据一隅,各自拥兵自重,头面人物更是觊觎着金銮宝殿。
一时间,真个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
单是从宝清建县的年至年6年间,中华民国北京*府(亦称北洋*府)的大总统就换了4个: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
这其间,张勋复辟,还让溥仪当了11天皇帝。
从年6月2日至年6月16日,代理或临时执*的国家元首竟达11个。
这就是说,从年至年的11年间,有权管辖宝清县的最高当局——北京*府的首脑换了十四五个,时间最短的只干了9天。
上面的首脑轮换频繁,下面的官员自然亦步亦趋。宝清县从年6月至年9月的13年间,换了14任县官(知事或监督),平均不到一年就换一个,其中、、连续三年都是一年换两个!
俗话说,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官员们如此频繁地轮换,怎么可能造福一方呢?就拿年担任宝清县知事的颜之乐来说,他9月中旬上任后就调集民夫挖壕筑墙,修建四座城门,结果11月份就被调走了,城墙还没有修完呢!
二、土匪蜂起骚扰居民不得安宁
*阀割据混战,社会秩序失控,百姓难以安居乐业,全国大部分省份都是土匪蜂起。
东北地域辽阔、民风粗犷,特别是清末民初由于*府的管辖鞭长莫及,实际上也顾不上对这里的管理,给土匪的形成和膨胀创造了条件。
宝清地区地广人稀,在建立县治之前的一段时间以挠力河为界,右岸以南归密山府(今密山市)管辖,左岸以北归临江府(今同江市)管辖,两处府治距离这儿都很远,加之交通不畅,他们哪能管得过来呀!
年建县后,财力、警力等严重不足,县官又不断地轮换,社会基本处于无*府状态。逃荒的、避难的、躲债的纷纷来此,真乃是五方杂处。这一时期,土匪活动十分猖獗。
造成土匪多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宝清这地方是兴盛一时的鸦片烟产区。
一是由于官府为了吸引人们来这里垦殖开发,曾经一度允许种植鸦片烟。
二是宝清有些地方——燕窝岛(后改为雁窝岛)、长林岛、蛤蟆通等地人烟稀少,土地膏腴,且非常偏僻,属于“三不管地区”,引得很多人去种植鸦片烟,譬如义顺号一带素有“东烟沟”之称。
当时鸦片烟很值钱,被称为“黑金”。每当收获季节,各路土匪急红了眼,都想抢劫烟客发笔横财。而种植鸦片的烟客被抢劫之后,有不少人一气之下也去当了土匪。
曾经在宝清县文教科工作过的周桂琴说,她的外祖父是沈阳市一个大家族的书香子弟,十几岁时由于不小心将姑姑精致的梳妆镜给打碎了,害怕被责罚而离家出走。
他在街上漫无目标地闲逛时,与一个人相识。那人对他说:“跟我到北大荒走一趟吧,那地方的钱拦腰深。”
就这样,外祖父糊里糊涂地跟着那个人来到了宝清地区。当时也就是年前后,原来这地方很多人都在种大烟。
一晃10多年过去了,外祖父确实挣了很多钱。他本想携妻带子回到沈阳光宗耀祖,可万万没想到一天早晨来了几个土匪,进门二话没说就将他劫走,诈钱不成,就把他杀害了。
关于义顺号,民国初年,这里因有一家“义顺号”商铺,故得此名。日本侵略者占领东北后,将这里作为开拓移民的重点区,改为“大和镇村”。年,“大和镇村”改为“东兴村”。
据县志载录,那时候在宝清县境内活动过的有名号的土匪队伍达20多支,匪队少者十五六人,多者七八十人,也有几支上百人的,其中马匪占多数。他们有时候还联合起来进行抢劫,为害尤烈。
这些土匪队伍都有杂牌枪支。那么,枪支是从哪儿来的?原来,由于宝清地区管理困难,官府曾经允许民间私人持枪。人们刚开始持有的武器多为火枪、火炮,后来从沙俄、*阀、土匪、商人那里都能够买到日俄等国制造的武器弹药。
年(民国9年)的一则资料显示,宝清县有居民户,民间有枪支支,平均每4户就有一支枪。
官府允许私人持枪的初衷是防匪,岂不知实际上却方便了土匪,助长了民匪不分的现象,有人闲时持枪为匪,忙时藏起枪来种地。
旧社会兵荒马乱,土匪、强盗哪儿都有。
据说,山东和河北等地百姓管土匪、强盗叫“响马”;在东北地区,单个或几个人拦路抢劫的俗称“棒子手”,十来个人以上的有组织的土匪被称为“胡子”“绺子”。
有人考证,“胡子”的来源有四:
其一,由于东北的土匪常年在山林里钻来钻去,无暇且无条件修理胡须,典型的外观特征就是胡子拉碴,显得很有野性,因此就用“胡子”指代土匪。
其二,《奉天通志》记载,胡子之称起于明代,汉人称东北夷曰“胡儿”。明朝时,胡人往往越界掳掠汉人,见之则曰胡子。胡子,犹胡儿也,后逐沿为强盗之称。
其三,也是《奉天通志》载称,昔时强盗抢劫恐人相识,常戴假面具垂红须,借以遮掩,故又称红胡子。
其四,俄国人以前经常越过边界烧杀抢掠,他们常留大胡子,久而久之,中国东北的土匪也被称为胡子。
至于“绺子”,胡子多了、长了不就成绺儿了吗?于是乎,东北人就管成帮成伙的土匪叫做“绺子”。
至于为什么有人管土匪叫“马胡子”,鲁迅在《朝花夕拾·二十四孝图》中写道:“北京现在常用‘马虎子’这一句话来恐吓孩子们。或者说,那就是《开河记》上所载的,给隋炀帝开河,蒸死小儿的麻叔谋;正确地写起来,须是‘麻胡子’。”
麻叔谋是胡人,曾经为隋炀帝开疏运河当总监,爱吃人肉,而且专吃小孩。由此成为传说中的凶残者,常用以恐吓小儿。
土匪相信“没有外号不发家”,所以为首的都有个绿林报号,也就成为匪队的代号。
譬如,当时在宝清一带有“庄稼人”“青山”“河边虎”等,反映了土匪的出身或活动地域;“震中华”“老战东”“金角龙”“仁义*”“海交”“东久胜”“西久胜”等,反映了土匪的志向或愿望;“小白龙”“振东”“福胜”等,则往往与匪首的绰号或名字有关。
上面分析了土匪形成的客观因素,而铤而走险当土匪的主观因素则比较复杂。
按理说,宝清这地方可开垦的良田很多,一般说来,只要肯出力气就能养活一家老小,干吗非得去干恶名远扬、世人唾骂的打劫勾当呢?
据说,土匪中有的是**、烟*,把钱都输光了、祸害光了;有的是二流子、懒蛋子,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养活不了自己;有的是犯了官司,在社会上走投无路;也有许多破产农民为生活所迫,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
土匪猖獗,老百姓就不得安宁。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不仅自备武装雇用枪手,而且修筑高墙大院,院墙的四角建起炮楼子,院套外还有护城河,防护很严。
宝清县域内开发较早和人口较多的七星泡、凉水泉子、星河镇、青山堡、夹信子等地区,都建有许多这样的大院。
一般的土匪没有能力去砸“响窑”(有枪的大户人家被称为“响窑”),遭受抢劫之害的大都是中等收入人家和自耕农。
据县志记载,民国7年(年)至民国13年(年),由于宝清地区匪患严重,造成许多居民流亡,生产和生活秩序受到破坏。尤其是土匪队伍三次攻进宝清县城为非作歹,更是让百姓提心吊胆。
第一次,年(民国7年)2月4日(农历腊月二十三)下午,小白龙匪队多人乘坐马爬犁从北面攻进宝清城。
县公署衙门的院套紧闭大门,县官急忙安排人在院墙上加筑雪墙,然后用水浇灌,趁着天气寒冷冻成冰溜子墙。有兵丁40多人日夜守护,衙门得以保护住。
尾随追踪土匪队伍的两支奉系*队,分别在县城北面的十二里屯等地驻扎下来,远远地朝着县城放冷枪。小白龙匪队在城内住了七八天,连抢带夺,大吃大喝,于除夕之夜子时才从南门撤往密山县。
你说这*队是不是白吃饱?
第二次,年8月(亦有7月之说),交得宽匪队联合振东、文治等匪队,组成多人的马步混编队伍攻进宝清城。
县公署临时从民间借用猎手,与护院的兵丁一起守护衙门。土匪队伍在县城内住了6天,抢掠许多财物后撤走。
这一次,依兰道防卫旅步兵连人尾随匪队进了宝清城,驻扎在县城南门里路西。他们只是跟在土匪后面放空枪,并无战斗力。之后,一遇匪情就紧闭4座城门,里不出外不进,连农民到城外去种地都不允许。
防卫旅步兵连于年8月末调走后,奉系*队混成第四旅第一团第三营于当年9月1日驻防宝清县,共有3个连,官兵人,武器装备有步枪和轻、重机枪。
这支队伍在驻防期间的表现还真不错,张胜营长在剿匪作战中指挥有方,对土匪队伍构成了有力威胁,曾经救回了被绑票的百姓。
年6月,混成第四旅第一团第三营调走时,宝清县工商农会为张胜营长在北门外路东立起一块功德碑,正面刻有“万古留芳”4个大字,背面是“保境安民,剿匪有功”。
第三次,张胜营长的队伍刚离开宝清县,河边虎匪队70多人于当年7月24日晚10时攻进县城,疯狂抢掠一番,从西城门撤走。
之后,警力进一步加强,各区都建立了常设武装队伍,保卫队、自卫队改为保安队,人数不断增加,统一着装,脱离生产挣薪饷,经费从地亩中摊派,社会治安形势才有所好转。
岂料,年宝清县又来了更凶残、更可恨的日本强盗!这是后话了。
三、陈东山领导的农民起义队伍
民国期间,宝清县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陈东山领导的农民起义*不断发展壮大,令官府和东北*无可奈何。
年9月11日,陈东山的女儿陈霞(83岁)来到宝清,寻访父亲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并与赵成丽(赵科的孙子)、魏忠德等亲属相聚。与陈霞同行的还有陈东山的长孙女陈彩薇。他们从亲属的角度,介绍了陈东山的一些情况。
陈东山,字宗岱,年(资料上亦有年、年之不同说法)生于吉林省伊通县。他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从小就给大户人家当“半拉子”(指未成年的长工)放猪、放马,过早地领略了旧社会劳苦大众的辛酸。
年(民国4年),陈东山流落到宝清地区青山堡(今青原镇永红村一带)落脚,给亲属、开明大户赵科家赶马车,经常往返于宝清、富锦、密山等地。他为人豪爽,结交了很多好弟兄,但生活上一直穷困潦倒,二十八九岁还没钱娶媳妇。
当时,宝清县城东部与饶河、虎林三县交界地区人烟稀少,土地肥沃,人称“三不管”,成为东三省有名的鸦片烟区,俗称“东沟里”、“挠力沟子”或“东烟沟”。
在别人的劝说下,陈东山也冒着违法坐牢的危险去那里种植鸦片,期望攒钱成家。不料,辛苦两年多收获的烟土被土匪、棒子手抢劫一空,还险些丢了性命。
据赵成丽介绍,那时候由于土匪经常骚扰抢掠民众,各村普遍建立了大排队(相当于现在的村治保委员会或民兵组织),人员由各家各户派人轮流值班,枪支弹药是村里大户人家摊派出钱买的。
陈东山身强力壮,聪明能干,人品又好,经常替亲属赵科家出工到大排队值班。他由此接触到了枪支。
艰辛的生活遭遇逼得陈东山走投无路,一气之下,于年2月经过与两个把兄弟精心策划,偷袭了青山堡大排队,缴获了15支步枪,决心走上造反之路。
赵成丽说,因为陈东山是赵家派到大排队的,上面会局的人第二天就来到赵家要人要枪。他们把赵家大掌柜赵科和其二儿子赵连海捆绑起来,带到东场院边进行拷打,还用木杠子压腿,逼问陈东山的下落。
其实,陈东山此时就藏在赵家后院大圆仓的粮食囤里,但是赵科父子俩一口咬定不知道。会局的人折腾了半天没有结果,就把赵科父子俩带走了。
后来,赵家托人说情、花钱打点,会局责令赵家买枪顶账才放人。赵家人无奈,到密山县白泡子(兴凯湖)一带向白俄人买了15支俄式步枪,总算顶上账了事。
陈东山手中有了枪,拉起队伍北上长林岛,占岛为王。他从小就听过《三国演义》的故事,受到影响,讲义气、重哥们儿感情,喊出了“肩头齐为弟兄,有饭大家吃,有福大家享,有难相扶持”的口号,广结各路英雄好汉。
不久,长林岛、燕窝岛、义顺号、炮台亮子、大旗杆等地的烟民都拥戴陈东山为“大爷”(领袖),依靠他的队伍提供保护。
在此期间,陈东山还经常东渡乌苏里江,与俄罗斯境内的华工取得联系,互相合作、接济,逐渐成为在俄华工工会的领袖之一。
这时,俄国十月革命已经成功,马列主义传到了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陈东山接受了马列主义的启蒙教育,有志于解放中国的劳苦大众。他以“实行俄国的主义为宗旨”,建立了号称“东亚革命*”的*队,由在俄华工工会提供武器,广泛联络中俄边境地区的绿林武装,返回东北三江地区,开展了推翻当局的武装斗争。
东亚革命*纪律严明,有“一不强抢杀人,二不调戏和奸污妇女,三不拷打索钱”的约法三章。他们广泛散发《中华无产者皆联合》的传单,号召“我劳动者勇起执戈而扑灭有产者保护之*府,扑灭吸取劳动者血膏之*府”,高呼:“无产者万岁!劳动者万岁!”
陈东山的思想中既有中国传统理想主义的成分,又受到马列主义的启蒙,这种混合思想在当时很受老百姓的欢迎,参*者十分踊跃。
赵成丽说,父亲赵连凯讲过,陈东山执法如山,有一个拜把子小老弟强奸一名妇女,触犯了约法三章,被陈东山含泪当众依照*法处决了。
年,陈东山率领农民起义*余人,于8月初离开俄罗斯回国,所到之处劫富济贫,杀贪官救百姓,深得民心。
第二年8月份,他们攻打密山,进城后开狱放人,开仓济贫,秋毫无犯。年3月25日,陈东山又带领骑兵、步兵混合部队余人,拂晓攻克了宝清县城。入城后,严格执行约法三章,不抢不夺,不调戏妇女,不骚扰百姓。
在占领宝清县城的9天里,*饷物资均从农、工、商会集体筹措,处决了4名损害群众利益的部下。
此后,东亚革命*发展迅速,势力与日俱增,最盛时达多人,一度占领方正、依兰至乌苏里江之间方圆数百里的区域。官府和东北*多次组织围剿,均被其击败,无可奈何。
年2月,接任东省铁路公司(东省铁路亦称东清铁路、中东铁路)督办的前吉林省督*鲍贵卿派专员出面,经富锦县的头面人物段五爷劝说和担保,以“爱国保疆,雪除国耻,共赴国难”等为激励之语,终于使陈东山接受了招抚。
东亚革命*被编入吉林边防*第九旅第五团,陈东山任上校团长。年,李杜出任依兰镇守使兼第九旅旅长(后改为第二十四旅),陈东山带领的五团改为第九旅的六六八团,驻守依兰。
在宝清县长林岛南端,有一座远近闻名的狐仙庙。关于这座狐仙庙,有一个传说。年初秋,县里多名官兵到长林岛围剿陈东山,封锁了进出岛的路口。陈东山的队伍由于敌众我寡,加上迷失了方向,一时陷入困境。
危急之时,突然起了漫天大雾,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只火红的狐狸,似乎在向陈东山示意什么。他心领神会,与战士们跟着狐狸突出重围,甩掉了官兵。
后来,陈东山跟赵家人讲了这件事,赵家为他杀猪宰羊庆幸。赵科说:“你大难不死,多亏狐仙保佑,咱们必须给狐仙立庙,好保佑大家。”
之后,赵科的二儿子赵连海领着两个人,赶着马车,拉着石头、木板和供品,到长林岛上建了一座狐仙庙。
年春,陈东山率领两个连到狐仙庙立石碑一座,还在庙的右下方刻上“中华民国十六年三月吉立,千古不朽,团长陈宗岱敬送”几行小字。
据赵成丽说,岛上现在的狐仙堂是农场重新修建的,大门两旁的对联是:狐也好仙也好大荒惊奇续聊斋,古亦罢今亦罢将*浩气佑后人。
九一八事变后,陈东山坚决支持李杜将*的抗日之举,积极投入抗日斗争中。(文中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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