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翻看一组老照片,是我在37岁时重返建三江时所照,那年正好是我上山下乡的第二十个年头。
建三江的由来
依照百度百科的说法:建三江垦区,即由建三江农场管理局管理区域,是我国“最早迎接太阳的垦区”,位于祖国北部边陲的三江平原腹地,与同江、富锦、抚远、饶河三市一县相邻,系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汇流的河间地带。总面积1.24万平方公里,占整个黑龙江垦区面积的22%。界江国境线长达公里,与俄罗斯隔江相望。区内土地集中连片,三江环绕,七河贯通,地势平坦,土质肥沃,资源丰富,硬资源和软资源一样富集发达,水源充足、交通方便,具有发展农、林、牧、副、渔、工、商、运、建、服及边境贸易的巨大优势和独特条件,富有发展现代化企业特别是绿色产业的优越条件和独特优势。因地处祖国最东方,又以盛产绿色优质水稻闻名,故有“东方第一稻”和“中国绿色米都”之誉。
但是在、年,在知青乘专列奔赴北大荒时,这一片区域的大部分土地在当时的中国地图上,还是“轻湿地”的标志,是当地老乡所说的满是“大酱缸”和“水泡子”的地方。建三江垦区也不是一块独立的行*区域,不是与同江、富锦、抚远、饶河三市一县“相邻”的一块“飞地”,而是分布在这三市一县的行*辖区之内。
百度百科还说:建三江分局前身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年9月组建。组建前境内有4个农场归兵团第三师建制。年改制为建三江国营农场管理局,因当时兼有粮食生产和戍边任务,在原有4个农场的基础上逐步分化建点,到年形成了15个现代化国有农场。
我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在年9月组建的说法并不确切,早在年6月18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委、中央文%革小组《关于建立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批示》(中发〔68〕98号)批准成立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时候,在北疆的布子就已经开始。兵团六个师的信箱分别为:建、设、钢、铁、边、防六个字,少了六师的“防”字,意思就不完整了。或许六师是年9月“挂牌”的,但其“组建”则始于年。我所在的红卫农场的场志,就是从年开始书写的。
至于说六师是:在原有4个农场的基础上逐步分化建点,则与史实严重不符。六师新建时除去原有的4个农场外,其他的新建团是从其他五个师抽调的老铁兵和新知青组建的,每个师组建一个新团。(相关链接:北大荒记忆.垦荒者日记1)
以后,全国的各大城市的知青又不断加入垦荒者的行列,六师成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识青年最集中的地方,各连队绝大多数都是知青。有个连队是清一色的知青,人称“土匪连”。这帮号称“土匪”的人在他们的连长,也就是“土匪司令”的带领下,成了六师响呱呱的先进连队。
在那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环境下,垦荒者们赋予自己脚下的土地许多响亮的名字:“建三江”“换新天”“志四方”“前卫”“红卫”“前锋”“前哨”……,中国地图东北一隅那片小小的轻湿地被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所取代。全国铁路网中,新生出一支短短的“临时线”—福前线,通过这小小的“临时线”,每年亿万粮豆流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和大洋彼岸。
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垦荒的知青也象大雁一样一群又一群地飞走了。但那磋跎岁月在我心灵上留下的创伤,那朝夕相处中播下的友谊终生难忘。
一日见三江
年珍宝岛战斗刚刚结束,我们从位于虎林县的农场乘火车出发,在林口、佳木斯停留两晚后到达小站福利屯,在这里改乘卡车,又在富锦县住了一晚,第二天近午方进入红卫农场地界。
十九年后,我又在福利屯踏上去建三江之路。
天刚放亮,我就赶到汽车站去买早六点去建三江的车票,当年离开福利屯时,心想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没想不到十年,我又回来了!瞧这新盖的车站,新开辟的一条条长途线路,从哪方面看也不亚于内地。
怀揣买好的车票,在站前匆匆吃了早点,就兴冲冲的去检票了。检票口上,人声鼎沸,叫骂之声不绝于耳。一打听才知道,票卖了却没有车,据说昨晚上车就没回来。
无奈只好改乘去富锦的车,近两车人挤进一辆车,加上行李,司机和售票员费了很大的劲,把原本放在汽车过道上怕压的行李倒腾到车顶的行李架上,不怕压的就让后上的乘客坐在上面,经过一番排列组合之后,车终于在泥泞的道路上爬出了小镇。满满当当一车人,就像早高峰北京的公共汽车。早起买票赶远道的乘客挤在过道里,看着那些后来的近道弟兄心安理得地坐在“正座”上。
由于今年雨水大,公路两边积了不少水,有时水漫过路面,车就在草袋垒起的“水渠”里颠簸。车轮搅起的哗哗水声拌着大碴子味的东北粗话,搅得人心烦意乱。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飘起细细的雨丝,我真担心今天赶不到红卫农场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车子开了没多久,又遇见一处洼地。一辆满载的“泰托拉”大卡车和一台挂斗胶轮一左一右趴在公路上,把个“水道”堵了个严严实实。你看“泰托拉”那副惨相,车头的保险杠都栽到水里去了。两头的车堵成了长龙。车上的老乡七嘴八舌给司机出主意。有的说开回去算了,也有的说可以绕道走。有的大声嚷嚷:“开门那,让方便方便!”司机打开车门,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开来了一辆拖拉机,七拉八拽牵走了两条车龙,过了不远,路又变得好走了。汽车在公路上撒开了花儿。
这让我想起建点那年,公路是头年推土机刚推出来的。开春没等我们把开荒种地所用的种子,油料拉完,天就暖和了。公路一翻浆,什么车都别想走。团里不少连队都断了粮。没法子就吃种子,吃盐水煮*豆,煮麦子,吃得人两头冒气。后来路基本上干了,可有一箍截仍旧过不了车,我们连的“东方红”被派去拉车,等路两头堵够了几辆车,就把他们连成一串儿拉过去,再把对面的一串儿拽回来。
到富锦已是11点多钟了。10点开往建三江的汽车是坐不上了,就此机会,正好再逛一次富锦县城。
富锦是个比哈尔滨历史更为久远的边陲小县,位于松花江畔。想当年,路旁多是低矮的泥草房,也有不少是红砖墙,草苫顶儿的新房。老房子的草顶已经发黑,上边挂满一块块青苔,给这小城增添了不少古老的气氛。县城内那本来就不宽的街道旁停满了马车,头戴“挠套”皮帽子,身着板羊皮袄的车老板满街筒转悠,县城内本来不宽的街道根本无法超车,我们当年乘坐的卡车就是跟在马车后面“蹭”进县城的。
小小的县旅馆根本容不下这两卡车的“大队人马”,不少人被安排住进两边大通铺的大车店,不分男女老少统统挤在一个屋里过夜。那满屋刺鼻的关东烟味和车老板们的鼾声的让人无法入睡。我们就是在这里“囚一宿”后踏入三江荒原的。
如今这一切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柏油马路;开满鲜花的街心花园;富有时代气息的流体街灯;还有路旁鳞次节比的盖成了及正在盖的各式建筑。
富锦火车站位于城南,几里长的路旁没有几座房子。路修的很宽,两旁还圈了不少地,一个新城的架式已经拉开。车站前的花园大的出奇,一丛丛高高低低的“串儿红”在烂泥地上懒洋洋地站立着,偶尔见到几个行人在站前穿过。我独身一人坐在空旷的侯车厅内,整幢车站是那样冷清,宁静。一阵秋风吹来,弹簧门发出的轧轧声在大厅中久久回荡……
富锦火车站
我开始在售票口四处寻觅人的踪迹,担心是否由于内涝火车停运了。好不容易在站外碰见一个去打饭的职工,告诉我说这里一天唯一的一趟火车要下午两点才开始卖去建三江方向的车票,在中午是没有人来车站的。
本着赶早不赶晚的原则,乘坐七星农场的大客车在下午4点多抵达七星农场场部,也是原六师师部,现建三江农场管理局所在地。
和富锦县,集贤县(即福利屯)相比,建三江这十来年来没什么大变化,兵团时期修的宽宽的柏油马路使它的两旁的房屋显得更加矮小。除了管局盖了几幢楼和一个火车站外,建三江几乎仍是十年前的老样子。
建三江火车站
所不同的是“王少伯”(原六师师长)时代立起的建三江大牌楼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已失去了往日的艳丽色彩。触景生情,我不由想起当年六师流行的一句话“小小的富锦县,大大的建三江。”那位踌躇满志的现役*人师长根本没把富锦放在眼里,他经常发表一些富有煽动性的讲话,向他的兵团战士们描述建三江美好的愿景,尽管他有时不情愿地承认自已是有点“吹”,但还是对送给他的“王大吹”的绰号进行辨解,说吹字只不过是口加个欠字,我现在就是嘴上欠你们点东西,到时候还上不就是了。说实在的,那时建三江的面貌的确是日新月异,别的不说,单说这几个车道宽的柏油路就比富锦县早铺了一二十年。(相关链接:《北大荒人》.我们的师长)
街上的行人很少,老板站在门口招揽着生意,在一家个体户——一个原七星农场老电焊工开的小馆里草草吃了点晚饭,就又匆匆上路了。
前锋农场的客车在二抚(二龙山至抚远)公路上飞驰着,这段公路虽是砂石路,维护却很好,比上午出富锦那段柏油路强多了,路旁到处是一堆堆砂石和一行行的小杨树,那六米多高的是我们那个年代种的,一两米高的是近年陆续补种的。
夕阳在地平线上晃了几下便不见了,天空骤然变成深兰色,头顶的苍穹又变得如此深遂,那遥远的天际依稀闪出了点点古老的星座,点点星光又把我带回了十八年前。
在进点第一年的开荒大战中,几十台拖拉机都被调到我们连,一到夜里,地上的星星和天上的星星都连成一片,机车的轰鸣吵的太阳2点多钟就露出了脑袋。她那能想到,中国最先投入她怀抱的乌苏里江畔的那片土地,在一夜之间竟换了个模样!(相关链接:《北大荒记忆》13.开荒(上))
汽车在漆黑的原野上疾驰,车里虽然很挤,可车内气氛却比白天融洽多了。一位73岁老大爷同我背靠背坐在一大包大头菜上,或许由于都是“边民”的缘故吧,尽管素不相识,却能彼此关照,尽量给对方多留出点地方,我也不知这袋子菜的主人是谁,放在过道上的行李尽管放心去坐。
车外,夜显得那么宁静,看不到拖拉机的光柱,听不见康拜音的轰鸣,地平线际那遥远的灯光溶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和天上的群星一样虚无飘缈。只有那垛垛尚未脱粒的小麦,在车灯的余光里瑟瑟地蜷缩在路旁积满秋水的原野上。
创业农场的灯群在车窗外闪过。汽车越过福前铁路,离开二抚公路,向着东方,向着乌苏里江的方向飞奔。
车头一低,过桥了!进入“红卫”的地界了。一连晒麦棚的探照灯还是那么亮,整个场院如同白昼。原来知青宿舍区前的水银灯不见了,透过层层绿树,隐隐可见我们盖起的幢幢砖房窗内的灯火。这灯火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我真想大喊一声:北大荒,我回来了!”
三江人的诉说
不速之客的我选择在场部下车,然后直奔农场招待所,让服务员拨通了陈副场长家里的电话,当陈副场长得知我的到来,既高兴又惊诧,很快就来到招待所,将我安排住进这里唯一的带卫生间的套间。据说这是为接待来自美国的农业专家韩丁而特意改建的。
陈系八一农大畜牧系毕业,初建红卫农场时为连队指导员,知青返城、知识分子归队时改任林畜科长,现在是农场副场长。他同我说:
“农场长变化很大,原来的连长,指导员大都调机关和直属单位工作了,给他们安排个轻松的工作,场部的条件比农业连队强。”
“农场现共有八千多口人,有四千多人住在场部,耕地面积比你在时有所减少,农业连队人都不多。除了种地,别的事儿都是工副连队干了。”
“总局给这里工作的知识分子优厚的待遇,为了防止人材外流,每人向上浮动两级,再加上边疆补助等共计50多元。”
“国家对国营农场很重视,听说黑龙江遭了灾,一下减免了农场系统两个亿的税收,这是第一件大事。第二件是对五八年以前的转业官兵,由国家负责他们的退休金,一人一年约一千七百块。咱场人不多,去年还拔了九万元。老团光这一项费用就很可观。最后一件是正式认可了农场职工吃商品粮的地位,调出的职工能落上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
第二天,我的老连长和车队的王队长陪我一同去各连队访友。出发前,我们三人同从老红卫农场提拔起来的两位副场长一同在场部门口合影留念。
左起:蔡副场长、老连长、笔者、赵副场长、车队王队长
我的老连长谭土林52年入伍,进点时为一连连长,是一个文化不高却相当能干、很有头脑的连长。我走后调任加工连指导员。(相关链接:《北大荒人》.老连长谭土林)
谭连长:“我没学历,上过几次培训班人家又不认,到现在连个副科级都没有评上。你走后我又挨过两回批。一次是开全场会,让我谈谈在承包中如何搞好*治工作,点名让我先谈,我说现在这形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工作。还一次是搞精神文明建设,让各连队拿水泥,砖石修花坛,搞图书室,游戏室。我说有钱还是先给漏雨的住家补补房子吧,这也是精神文明建设嘛!结果说我是历来不突出*治。
85年搞家庭农场,工作组下连队,非搞不行。我想把连队分成两个作业组,机械相对配套,不要把机械再向下摊在人头上。可上边不干,到干活时,有播种机的要先播自己的地,有圆盘耙的要先耙自己的田,结果一台车拉一联机具作业,大马拉小车,谁都别想快。
调场部当指导员是照顾我,我家小三也在场部安排了工作。你在时他学习挺好,想上大学,你们一走,没人教他们了。高薪从地方招来的那些教师不少水平很低,他们班的几位教师有些不光抽烟,还满嘴脏话,他就没信心了。这不,办顶替接了他妈的班,在大库烧锅炉,这就算照顾了。
现在的连长好当多了,不伐木不打石头、不搞水利不盖房子、就光种地。这二年不搞家庭农场了。听说明年又要搞,但不一刀切。要是以队为单位搞承包,条件合适我还可以去再干几年。”
老连长是没赶上好时候,他创建的一连在年后成了美国进口大型农机具的试点连队,实行集约化生产。年终分红职工人均分得八千元,时任一连长得了一万二。
赵副场长在建点时为水利技术员,那时他是“天马行空”,常独自带着测绘仪器往来于各连队之间。带领着各连队的年青统计踏遍全团的土地,夏天带着开沟犁拉大渠,冬天给排水渠标工桩。整个农场的沟沟渠渠多出于他的笔下。别的农场几次调他去当副场长,农场不放,我到前刚提为副场长。
“再有5年,水利队就没活儿干了。现在我们施工力量很强,原来一碰上水泡子就不好对付,推土机下不去,老法子只能等上冻或用人工。现在好了,进了三台日本挖掘机,干这点活儿最带劲,越稀糊工效越高。农场现在大小推土机有60多台,水利队己考虑出省去承接大的水利工程了。”
同我离开农场的时候相比。招待所门前的路拓宽了,树木长高了,十字路口还修建了一个大花坛,路旁还安装了路灯,但房还是那栋房,房后烧锅炉的烟筒还是那根烟筒,同富锦、福利屯的变化相比要小得多。
在谭连长的陪同下,我们先来到招待所附近的老干部住房,这里是老指导员王德修的家。虽是平房,但房间宽敞明亮,厕所、厨房、暖气、自来水一应俱全,门前院落里花草、庄稼、果树、蔬菜种的满满当当,看样子日子过的安逸红火。在这里我的两位老领导,谭连长和王指导员又肩并肩、手拉手站到一起。
谭连长和王指导员
王指导员:“我赶上好机会,49年2月参加革命,算老干部。农场专门盖了老干部房,买东西有优待,还给配了液化气。听说一罐气买来要20多元,场里只收我们6块。有时还组织我们出去旅游。”
“这儿空气好,吃住都便宜,我这辈子那儿也不去,就准备到富锦“钻烟筒”了。(指去火葬场)”。
“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两口子退休,一月发多块,再养个猪,养个牛啥的。挺好。”
王是我到红卫一连时的指导员,和谭连长一样正直、务实,没什么花花肠子,从来不整人。刚建点时曾与一位*员知青争吵,还挨了这位知青的一个耳光。但他并未“公事公办”对那位知青进行“再教育”,事后也没有给那位知青“穿小鞋”。
.9.17王指导员家
住在附近的建点时一同从农场来红卫的刘医生、谭木匠等人也来此一聚。
在离场部不远的试验站(原来的园林队),我拜访了老指导员董希瑞。董是年转业,建点时担任副指导员,后来调任32连指导员,是我的前任。现为农场机关干部,正队级。(相关链接:《北大荒记忆》10.姜还是老的辣)
.9.16实验站董希瑞家门前
左起:孙振吉、董希瑞、谭土林、笔者、老刘
董指导员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当年我连的一个知青因为与自己的车长“*见不合”,想调离工作,写了份“自黑”的请调报告,说自己怕苦怕累,有贪图安逸的资产阶级思想……董指导员拿着他那份请调报告找到了那位知青,对他说:“你知道这份请调报告是可以装进档案里的吗?”“知道。”指导员接着说:“知道了还不快收回去。”看那位知青并没有伸手接的意思,董指导员就当着这位知青的面将这份请调报告烧了。按照东北地区按照爷爷定出身的说法,这位知青的出身是资本家,在那个年代,指导员完全可以凭着这一纸请调报告大做文章,作为自己晋升的资本。现在想想,我们这些知青还是很幸运的,几任连长、指导员还有现役的陈*委等领导干部都不大爱搞阶级斗争。说话间聊起当年现役*人走后我挨整的事(相关链接:《北大荒记忆》36.和盘托出),董指导员说:
“你当指导员太认真了,主要是年轻,没吃过亏,上边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人家编好了套,你还往里钻……你挨整那会儿,我不在场,要不绝不会让你吃这么大亏。”
“你走后,许多有门路的人也纷纷办回了内地,像XX、XZXX都是全家办了回去。现在的这种搞法,刚来的盲流,临时工最高兴,这叫光脚不怕穿鞋的,建团的那批老同志年纪都大了,活儿干不过人家,退休又退不成,今年场里一个病退都没批,全批病保。土地承包后,工龄只有看病有区别,其余大家都一样。”
“现在全场只剩两个家庭农场,一个家庭农场是占了好地,另一个是开了二荒地不用交税,所以一年下来都能赚个万儿八千的。一到锄地时就开小车来场部雇人,一天五块,中午管饭。啤洒一箱一箱往地里拉,别说大家还抢着去干,干完活儿立刻就发钱。”
“我这儿你也看了,没什么变化,孩子多开销大,也添不了什么东西,现在老大中学毕业给安排在打字室,老二自费在宝泉岭上中专,几个小的在场里上学。我想的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说工资才发到四月份,但起码还拿工资。”
老董仍住在我们那时候盖起的家属房,已经十分破旧。同那些住在老干部房里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相比,居住条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试验站还有几位老熟人,孙振吉是年的牡丹江青年,老团调来的驾驶员。这小子心灵手巧,爱动脑子,有时还耍点子小聪明。
69年我同他开荒那阵子,他当驾驶员,我当助手。每次接班,它会先把车开到地里,找条地势较高,灌木较少的“好堑”把车停在边上“占窝儿”,然后再开始保养农具。一天晚上,我们又占了个好“窝儿”,近二千米的堑一个水泡子都没有,除去几棵零星矮小的王八柳外,整个作业区全是平展展的荒草地。转了一圈挺顺当,他就把车停了,招呼我上车。又变戏法似的拿出条绳子绑到大犁上。这样,从车上一拉绳子大犁就能升降,开车和把大犁一人全包了。我俩一人开车,一人睡觉,一夜都是二档大油门招呼。到天亮保养车时一看,糟了,新东方红拖拉机的前脸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让树桩挤瘪了。我心想:这回干了,非挨老车长呲不可。可他不急不慌,下去学摸了一段木头,把车头掉转开到了地的另一头,我俩七吃卡嚓把前脸卸下来,他拿拣来的圆棍连敲带打,一会儿就把前脸弄平了。可挤掉的漆再也上不去了。他想了一下,从垄沟里抓了把湿泥巴往掉漆的地方一抹,开着空车就往回尥,能看到地头时再把大犁降下去。等我们拉着大犁翻到地头时,别的车早收了。机务副连长看我们新开出的那一大片荒地,还有那落满“征尘”的“战马”,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我离开北大荒之前他和一名齐市青年结了婚,儿子三年级了。他的院紧挨着董指导员,却气派多了,院子前用钢筋焊了个拱门,一屋的硬木家俱和满铺的地板革显示出小日子的红火。
他告诉我:*策开放后,他自己捣鼓了套打井机具,承揽到各家屋内打压水井的活儿,还动手做了台电孵化器,受到农场的嘉奖。
“85年搞家庭农场,我寻思看看再说,没敢包。听说明年还要搞。这回我想把全队的机器都包了。现在的拖拉机手,只要跟我干,我全要,但必须听我的。我的承包条件是亏了算我一人的,与大伙无关。赚了大家分,给我多少由大伙照量着办。这二年我算看透了,谁大胆谁发财,赖账又咋的,场里赖账的有的是,该捞钱照样捞。手里攥着粮食我怵个啥。赶上好年成,包一年我就赚个够。
霞子(孙的妻子)老想办回去,我说这儿日子过得去,像咱这号的回去还能干个啥,还不是扫个大街唔的。不如在这疙瘩好好干。有人说回去是为了孩子,我看我的儿子连我说的话都不听,回去后就能听老师的?能考上大学的在那儿都差不了,要是不行再好的老师也白搭。”
老刘曾担任过我车组的驾驶员,他是六师建成后的高速发展阶段从老团“支援”来的,他来车组没几天,我就离开了机务排。有不少从老团来的人后来又回到老团,包括一些建点的“元老”在内,同条件较好的老团相比,建三江确实比较艰苦,否则也不会成为垦区内最后的一块“处女地”。
更多建点时期的“元老”仍旧留在建三江,并成为各个连队的骨干,我连的一名康拜因手吕凤池现在成了五队的机务队长,在谭连长的陪同下,我去五队拜访了他。
在E-收割机前留影
左起:吕凤池、谭土林、笔者
吕凤池是土生土长的北大荒人,进点时就是康拜因手,干活儿肯动脑筋,为人又随和。我师哥孙振吉当年跟我说,连里的人我最服的就是吕凤池。他现己通过统考获得了技术员职称,享受边疆知识分子所有的待遇。老吕同我说:
“农场这几年变化还是比较大的,你在这干了十年,再加上这之前十几年,农业机械基本上是老一套,没啥新玩艺,这你都知道。国家开放后,引进了不少农业机械,现在一连,三十四连是美机点,全套美国农机,许多都是由电脑控制的。牵引4.9式康拜音基本全淘汰了。农场目前的主力收割机是东德E-。佳木斯农机厂与东德合作,生产备件,在使用维修上没什么问题。
今年收麦子,别看地湿,E-加宽链轨照样呼呼跑。美机更带劲,前轮一吃劲,后轮自动给加力。可卸粮不好办,链轨东方红拉空车都够呛,拉一斗粮,后边还得跟一台推土机“保驾”,一推一拉才能把拖斗拱到公路上。24队地号远,麦子收不回来。眼看秋收快到了,机器“造”的够呛,再不检修连秋收都耽误了。队长一着急,把麦子站在地里卖了。一亩十块钱,谁有本事谁来收。21队想占便宜,队长亲自带了台E-下地转了一圈就缩回去了。地号离公路十几里,车进不去,靠康拜音从地里爬到路边卸粮,收点粮食还不够油钱呢。”
看来几十年一贯制的“东方红”拖拉机,给东德的康拜因拉粮都不够格,更别提和美国的农机抗衡了。中国有句老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没有比较哪里知道我们的差距。
我们照片中的那台E-康拜音的机手来自广西,这时也加入我们的谈话之中:
“你们机务科是吃干饭的?一看4队康检结束早就表扬。可他们偏不经夸,车下地就”趴窝”,还得接着修。瞧咱这车,就是不带坏的。别看咱下地最晚,但全场属这台康拜因活儿干的最多。”
“我向省里写信告咱们场了,他们不知怎么知道了,知道了也不怕,他们为什么不执行签定三年的承包合同?85年我同我侄子两人包了一台康拜因,算农机专业户,按厂里规定收费,收割一亩三块多,我打算干他三年还清贷款,那时康拜因就归我了。”
“问我会不会修车?开车的不会修车,谁敢包,一下子就是6万多块。”
言谈之中,能看出他不仅技术上有一套,经营上更有头脑。
“85年我是赚了不少钱,可你看看这钱是咋赚的,收豆子那会儿,我侄子干夜班,饭全送到地里吃,天亮我去接班,他除了一张嘴两只眼睛,浑身上下全是白的了。我那铁牛买得也不易,买车那会儿真是连孩子的零嘴钱都抠出来了。买了车我就倒豆子,一开头一次二十袋,倒一斤豆子赚个两三分钱。后来本儿大了,干脆再借个拖斗,两斗两斗干,现在场里不让倒了,留着它是堆废铁,不如卖了合算……”
看他那台康拜因,连个驾驶楼都没装,钱都花在能赚钱的地方了。
连里大部分老同志,调动的方向都是越来越靠近场部,调到生活条件比较好的连队,但老转业兵赵荣碧却主动要求调到远离场部,生活条件比较艰苦的十三队。
农场场部前宽阔的公路
十三队位于完达山下,挠力河畔。一路走过来,看到许多当年开垦出的良田已经一片片荒芜了,今年水大,撂荒的地就更多了些。想起当年开荒时的辛苦,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我们赶到时,家里只有老赵的爱人小王,她告诉我们,老赵出去打猎了,她家分了80亩地,队里从翻地、播种、收割全包了,农户们最多也就是干点田间管理的轻活儿,她一个人就足够了。虽说打了粮食扣去管理费后全归自己,可这就算是工资了,听说只有退休后才能领退休工资……
说话间一条狗窜进屋里,小王说,老赵马上就会回来。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背着猎枪的老赵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老赵是五十年代的转业兵,老团的康拜音手。参加工作后一帆风顺,建点时算是老*员,老先进了,他是红卫农场第一批“东方红-75”拖拉机的车长。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时他像“篮球”一样被人抢,到如今哪个连都不想要,成了“排球”。(相关链接:《北大荒人》.一个老转业兵和共产*员的故事)
“现在农场叫什么*策,一人40亩地、不发工资,我们同刚来的盲流一个待遇。(指无户口的临时工)。那不是净等着亏。我的地都让我家属管了,想退休又不让,干农活儿又比不过盲流,他们年轻啊!像我还能出去跑跑,抓个貉子什么的,可像老X那样的人没什么本事,成天就忙那几个猪。像一连那样的连队,去年连抓带罚款有四十六七个,判了刑的有五六个。就说XX吧!原来多老实啊,前不久被抓走了,听说要判了。为什么呢?为了吃,为了钱,为生活所迫。”
左起:小王、老赵、老董、笔者
十三连依山傍水,远离喧嚣,本来耕地就不多,但野物不少。每天老赵都带着狗、背着枪,揣着口袋出去转悠。想养家糊口单靠几只山鸡和野兔自然不够,挣钱主要还是靠养。老赵告诉我,现如今在北大荒养貉是一项能来钱的副业,貉通常是成对居住,抓到一只必定还有另一只。我也曾经抓到过一只“挠套”(貉)(相关链接:《北大荒的动物世界》.挠套)不过那时的我还没有真正领会“一丘之貉”的含义。
他指指身边的那条狗:“抓挠套就靠它了”。抓到的“挠套”就把它装进袋子,带回家里繁殖,多了就卖掉。他说今年抓到三对貉子。因野生貉抗病力强,一对少说能卖一千二百元。这年他连抓带养,光“挠套”一项,收入就在五千元以上。
这位如今的“排球”接着说:“前几年我打报告要求退*,我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个啥子*策,我入*时可没想着分地分机器,个人发财……”
七六年后,知青开始陆续返城,那时我还在连队。因为建三江地广人稀,便开始允许农村青年以投亲靠友的方式来农场当“临时工”,老赵的两个远方亲戚也从四川老家投奔他而来,在32连落脚,其中一位的境遇与老赵截然不同。
他从临时工干起,知青走后开上拖拉机,转成正式工,后来又成为连队统计。因为是高中生,人又聪明肯干,被饶河县税务局选中,成了国家税务部门的驻场代表,如今是全场唯一的一个吃“官粮”——按月拿薪的人。
“红卫农场现在借款近一千九百万元,这还不算去年国家减免的几百万的税。现在是有息借贷,月息千分之六,光付利息一天就四千块,均摊到全场男女老幼身上就是一天五角钱。这在农场系统里还算是少的,有的农场光付利息一天就是一辆新解放。”
“今年麦子长的不错,虽说建三江内涝,可这里没赶上几场大雨,估计小麦一项可盈利万元左右,加上豆子,全年弄好了可盈利来万,这个数和王团长走时团里在银行的存款差不多。盈利的钱有一半是不给农场的,由银行直接扣下还本付息。”
“我现在也想调回四川,我家属过不惯这里,又没得工作。我是国家职工,调到哪里都行,我己同广元市联系。”
另一位老赵的亲戚仍在连队工作,也是不久就干上机务。如今同一个“本地姑娘”结了婚并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
“我是不打算回去了,85年我带头,和几个说的到一起的哥们儿搞了承包,从拖拉机包到扬场机一整套。干了一年倒亏了几万块钱。一人挂了几千块钱的账。当时定的赔了赚了都按出勤算,这回好了,谁干的活儿越多,谁挂的账越多。现在真的想走,也得先还清欠账,不然根本不给你办关系。当然也有欠账后跑了不回来的。
其实85年那会儿,要是弄好了我们可以不亏的。一是这帮小哥儿们心不齐,各有各的算盘,谁说了也不算。二来机器在叫劲的时候老出毛病,光LP那台东方红一个麦收就打了三个伞形齿轮。不干活儿不说,大家还得一块儿背零件费,修理费,到秋收时又怕雪捂了豆子,一个劲儿赶进度,地里的豆子扔老了。”
如今的32连同一连又合并为一个连队,建点时的老同志留在这里的不多了,一个连的人分别住在相隔4里地的两个家属区。我去拜访他们,言谈中除了怀念同知青们的友谊外,还有对那段共同战天斗地时代的眷恋。能够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在十年的时间内并没有随着外部世界的发展而改善。
连队的老同志在他们的院落前
在农场,我还去了9连路口埋着我连*爱芳、吴文华(相关链接:《北大荒记忆》11.塌方)及其他连队死亡知青的墓地,这里早已是荒草萋萋,仅有个别的坟上没有长草,还有新土,大部分藏在小树林里的坟已经看不清“头”了,更别说坟前木牌上的字迹,听说一些坟里的尸体早已经被狼掏走了。
在场部招待所食堂,与几位来农场的“客人”一同就餐,其中一位是洪河农场场长。洪河是别拉洪河的简称,在红卫农场北面。直至我们离开北大荒时,那里还是人迹罕至的漂垡甸子,比红卫农场的地势更低。从年起,这里汇集了全总局的施工力量进行水利会战。当流经一连地号的大排水渠修通后,在三江平原的腹地又增添了几个洪河这样的大型机械化农场。当这位中年汉子得知我从事的工作时,对我说:“小伙子,欢迎你来咱洪河拍片,我们场是中日补偿贸易,向日本货款,买美国机器,生产大豆向日本出口还债。目前全场共2千人和40万亩地。职工1千人,真正种地的仅人。由于经营规模大,人员少,每年均能盈利三至五百万。”
由于真正种地的人很少,洪河农场在建场之初就把所有的永久性建筑建在场部,按照统一规划分为中小学教育区,文化体育活动区,生活服务区,场部办公楼、宾馆、居民住宅区,粮豆处理及仓储区,农机停放维修区。农场下属管理区的作业点只有些临时性的建筑,供农机人员在农忙那一小段日子临时居住。传统的农场场部+生产连队的组建模式在这里已经消失了。
百度百科:洪河农场,以别拉洪河名的后两个字命名。别拉洪河,赫哲语,意为“低洼小河”。年初,根据中日双方合作开发洪河农场的协议,以补偿贸易形式建立农场,日方贷款万美元,购置先进农机具;中方自年11月至年4月,向日方供应大豆6万吨,平均每年交大豆1—1.4万吨。农场规划远期规模为万亩耕地。
还有一位客人是我的老乡,年来北大荒的北京知青,她爱人是上海知青。两人早已从基层调到总局所在地佳木斯市工作。他在中央戏曲学院导演系毕业后,成了北大荒文工团的年轻导演,妻子在总局中学当教师。
“我们算是在这儿扎根了。去年把儿子也从上海接回来上学。总局中小学教学质量都不错,每年都有考上清华,北大的,在佳木斯市属第一。今年的升学率在70%左右。
我们来农场是拍电视剧,这是反映新时期农场面貌的三个短片,也是我的第一部独立执导的片子,所以拍的慢一点,想尽量搞好一点……”
建三江的思考
从前卫农场“换新天”火车站到佳木斯的火车每天只有早上一班,王来福很早便开车送我去赶火车,天色尚早,公路上没有车也不见人。途经一连的时候,远远便发现路边站立一人向我们招手,原以为是要搭便车的,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直在此等候的老祝。记得前两天在连里,他问过我几号走,我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他记在心里,一大早便守候在公路边,说要再送送我,并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大土豆,一定让我带回北京,并给北京的知青们带好。因为要赶火车,没有久留,但我从车子的反光镜中看到,他一直目送着我们远去。(相关链接:《北大荒人》.老祝)
也许是来得早的缘故,换新天车站前只有我一个乘客,本想和来福在站前照张合影的想法也泡汤了,只得让来福给我照了这次三江之行的最后一张照片。
换新天车站前
火车缓缓开出了换新天车站,行驶在一条与公路毫无瓜葛的高高路基上,穿行过建三江广袤的原野。两侧成片的良田、一道道防风林从车窗外划过,车窗外还能够看到一片片宽阔的湖泊,我甚至看见一叶小舟在这里撒网。我知道这一地区没有真正的湖泊,这是内涝年份的大水泡子——建三江轻湿地的基因在雨水勤的年份便暴露无遗。
卖盒饭的来了,铝制饭盒内一点糙米饭上盖了些许白菜炖粉条,每盒一毛五,我问还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回答说就此一种。绿皮火车虽然通了,大量的粮豆已经运出去了,可日子过的看样子还和从前差不多,这究竟是为什么?
说实话,我对农村的包产到户*策举双手赞成,可农场一人40亩地的搞法我实在不敢苟同,听说黑龙江的省委书记因为抵制分田单干,被称为“落实包产到户*策的顶门杠”而调离岗位。
我们在建三江时,就已经吃了不少一刀切,以运动的方式搞生产的苦头,那些口口声声高喊“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的领导们,能否让农场的基层干部真的当一次家,做一次主?能否让“抗命不遵,只为秋后有粮”的谭连长那样的被实践检验是正确的人们,得到他们应有的荣誉?
后记:一眨眼又过去30多年,当我重新整理几十年前写作的稿件之时,今天的建三江已成了全国最大的寒地水稻种植基地,建三江一个管局向国家提供的大米,就超过整个吉林省,这也是地广人稀加上机械化的优势。如今东北大米成为百姓餐桌上的香饽饽,而高产的杂交水稻因为口感不好,直接用于主粮的则越来越少,在中国人从吃饱到吃好的转变当中,建三江原来湿地的劣势现在则成了优势,连新修的飞机场也被命名为“建三江湿地机场”。我的那些长眠在这片黑土地上的知青荒友,他们的遗骸也从那些长满野草的荒冢中收敛到一起,重新安葬在农场的知青纪念碑之下,这里不仅是回农场的老知青凭吊战友的地方,也成了对红卫农场后代进行传统教育的场所。
从发扬小镰刀精神从冰水中抢收大豆到无人机播种水稻,从“低洼的小河”到现代化的国营农场,我为建三江今天取得的成绩欣喜,也为我曾是这片土地的开拓者,是一名“建”三江人感到自豪。
初稿写于年,于-5-31整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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